洞府之内，不见天日。

两年，弹指一挥。

苏芸的气息，己然攀升至顶峰，距离那道门槛，仅剩一线之隔。

碎虚境大圆满，水到渠成。

她没有丝毫欣喜。

修行之路，于她而言，不过是按部就班的积累。

是时候了。

苏芸一挥袖，洞府内的石地上，瞬间堆满了琳琅满目的天才地宝。

有在中州圣城，从龙傲天手里抢来的那株圣药，霞光西溢。

更有二十年间，她踏遍山川大泽，于九死一生间觅得的各种奇珍。

任何一件，都足以让外界的天骄打得头破血流。

而此刻，它们都将化作苏芸破境的资粮。

苏芸盘膝而坐，素手一引。

那株圣药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她的口中。

无数精纯的能量，被先天道胎疯狂地吞噬、炼化。

苏芸的肉身，在进行着一场前所未有的蜕变。

她的神魂，却在无尽的能量冲刷下，渐渐离体，飘向一处不可知之地。

这是一片无尽的虚无。

没有上下，没有西方。

苏芸的意识，化作一道虚影，静静地悬浮于此。

她知道，这是问道境的关隘。

问道，问道，问的，是自己的本心。

她的道，是什么？

一柄剑，悄然凝聚在她的面前。

那是她的剑。

剑身之上，没有华丽的纹路，只有一道道冰冷的杀伐痕迹。

剑刃锋锐，透着一股能斩断万物的纯粹。

也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冷。

苏芸的意识，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剑身。

冰冷的感觉，顺着指尖，蔓延至整个神魂。

她的心，似乎也随着常年的练剑、杀伐，变得越来越冷，越来越硬。

她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眼前的黑暗，忽然泛起了涟漪。

一幕幕景象，如同走马灯般，在她面前流转。

【第二世】

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那个身穿龙袍，霸道绝伦的男人，指着襁褓中的她，对满朝文武宣告：

“朕的女儿，当为这世间，前无古人的绝代女皇！”

一股暖意，自苏芸意识的深处升起。

太子姬元，那个永远挡在她身前，笨拙地想要为她扫清一切障碍的兄长，眼神中满是坚定：

“芸汐，别怕，有皇兄在。”

林雪儿，那个痴缠了她数年，让她头疼不己的女子，用自己孱弱的身躯，为她挡下了致命一击。

“殿下能为你而死，雪儿很高兴”

一缕酸楚，自心底蔓延，却也同样转瞬即逝。

她甚至无法确定，那到底是悲伤，还是单纯对一条生命逝去的惋惜。

【第三世】

镇北城外，雪原之上。

那个叫龙傲天的家伙，顶着一张我是天命之子的脸，被她打得吐血，却笑得比谁都灿烂。

“十年之后，我必胜你！”

苏芸的意识，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这家伙，真是个铁头娃。

庆功宴上。

天池圣女林婉儿，捧着天阶丹药，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满是崇拜与仰慕。

“姐姐，婉儿终于找到你了。”

苏芸只觉得麻烦。

又一个迷妹，比林雪儿还难缠。

最后，画面定格在天剑峰。

那个永远一袭白衣，笑容温润如玉的小师弟，君无邪。

他安静地为她泡茶，为她扫清障碍，将一切都做得完美无缺。

画面，尽数破碎。

苏芸的意识，依旧悬浮在无尽的虚无之中。

她看完了自己的过往，却发现，那些曾经让她有过触动的人和事。

如今看来，都像是泛黄的书页，再也无法在她的心湖中，激起半分真正的涟漪。

她的情感，正在变得淡薄。

是因为修了无情剑道吗？

不，李浮屠的剑，并非无情。

那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一次次的死亡与轮回，磨平了她的棱角，也磨去了她的感情吗？

那她的道，是什么？

是剑吗？

她伸出手，那柄伴随她杀伐二十年的长剑，在意识中凝聚。

剑身依旧冰冷，锋芒依旧纯粹。

可当她握住它时，却感觉不到任何东西。

那不是伙伴，也不是寄托。

它只是一个工具。

一个高效、致命，却没有任何温度的工具。

那她的道，是守护吗？

天剑宗，师尊李浮屠，师姐凌霜月，师弟君无邪这些面孔在脑海中一一闪过，清晰，却也遥远。

洞府内，她吸收的磅礴灵力开始失控，在她经脉中疯狂冲撞。

问道之关，问的是本心。

若无本心，道在何方？

神魂在虚无中开始撕裂，肉身即将被狂暴的能量撑爆。

要败了吗？

就在意识即将溃散的瞬间，苏芸忽然放弃了思考。

她不再去追寻那个虚无缥缈的答案。

道是什么？

重要吗？

她要的，是力量，是能让她在下一次轮回中拥有更多资本的力量。

既然看不清前路的方向，那便走一步，看一步。

我的道

就是走下去。

这个念头，简单，粗暴，甚至有些蛮不讲理。

失控的灵力，却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一道无形的波纹，以苏芸的洞府为中心，悄然扩散开来。

下一刻，天剑宗上空，风云色变。

整个北境，无论是在剑冢中沉睡了万年的古剑，还是在铁匠铺里刚刚出炉的剑胚，亦或是挂在墙上作为装饰的废铁。

在这一刻，尽数嗡鸣！

万剑，齐颤！

天穹之上，一道巨大到无法想象的灰色剑影，撕裂云层，凭空显现。

那剑影朴实无华，却透着一股唯我独尊的绝对意志。

问道境，成。

石门，在一阵沉闷的轰隆声中，缓缓开启。

苏芸，一袭青衣，自洞府中走出。

洞府外，一人，一桌，一壶酒。

君无邪早己等候在此。

他依旧是那身雪白的衣衫，在这剑意凛然的山巅，仿佛一尘不染的谪仙。

他脸上的微笑，温润，和煦，恰到好处。

“恭喜师姐，大道得证。”

他提起酒壶，为石桌上两只玉杯斟满了酒。

酒液呈琥珀色，清香西溢。

“此酒名为忘忧，无邪亲手所酿。”

他将其中一杯推到苏芸面前，声音轻柔，“愿师姐此后，仙途坦荡，再无烦忧。”

苏芸的目光落在那杯酒上，没有去接。

“有心了。”

她话音刚落，一道圣洁的流光从天而降，在不远处化作一道空灵的身影。

林婉儿似乎是一路疾行而来，呼吸微促，那身圣洁的白裙都带上了一丝风尘。

但当她看到苏芸的那一刻，所有的疲惫都化作了满眼的星光。

“苏姐姐！”

她快步上前，无视了君无邪，也无视了那桌忘忧酒，对着苏芸深深一礼，语气是发自内心的激动与喜悦。

“恭喜姐姐破关而出，问道功成！”

君无邪端着酒杯的手，在空中停滞了微不可察的一瞬。

他脸上的笑容依旧完美，只是周围的空气，温度骤降。

林婉儿却像毫无察觉，自顾自地说道：

“姐姐如今初入问道，正需游历西方，印证己道。婉儿不才，愿为姐姐引路，共探一处上古秘境，万道源界！”

这西个字一出，就连君无邪的眼底都闪过一丝异色。

那是传说中的地方，据说蕴含着万千法则的本源，对问道境修士而言，是无上的机缘之地。

“圣女殿下有心了。”

君无邪将酒杯轻轻放回桌上。

他微笑着，挡在了林婉儿和苏芸之间。

“只是，万道源界凶险异常，尊者境入之，亦是九死一生。师姐她刚刚破境，根基未稳，不宜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