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又问了些住持跟枯槐相关的事情,都是些空洞的溢美之词,老和尚是个说废话的高手,在他口中树是圣树,圆灭住持就是个圣僧。
圆悟长老含笑合十:“老衲看得出施主有佛缘,要是有意,明日钟响,就能参拜住持的金身。”
“外边的香客,有不少都是为此事而来。”
话至此处,他笑而不语,站在身侧的年轻光头赶紧补充:“只是到时人多,需要些香火,才好占得参拜的位置。”
秦川说:“我知道了。”
他跟齐岳离开侧殿,马上就询问齐岳跟圆灭住持相关的事情。
齐岳说:“我来过几次,老头人不错,说话也接地气。我留宿的时候跟他谈过佛法,觉得他确实有点见解,才找他求佛珠开光。但刚刚那老和尚说话就是放屁,住持真有他说的那么好,早就成感动什么十大人物了。怎么,你也对金身感兴趣?”
秦川说:“跟金身的事没有关系。之前我在长廊失魂,槐树底下看到的老僧就是他,起码样子是他。”
齐岳皱起眉头:“你是说住持成鬼了?别人不是说他刚刚圆寂成就金身么?”
他举起腕上佛珠,晃动的时候佛珠相撞啪啪作响:“这些东西也有问题么?”
秦川说:“你戴了多久了,你觉得呢?”
“也是。”齐岳耸了耸肩,“真有问题我早就嗝屁了。话说那东西能够模仿人的身形跟声音,树下的说不定也是个西贝货。”
他抓着手上佛珠在腕上左右晃动:“你怎么看?”
秦川说:“只能小心为上。”
说着,秦川看向面前:“前面是不是不太对劲。”
齐岳一看,这里是讲经堂,他们之前路过的时候还有不少人跪在蒲团上听讲,可是现在堂上空无一人,禅师也已离开。
却还摆着蒲团,堂上染着熏香,秦川鼻子灵,一嗅就知道,跟客房的槐花香是同款。
齐岳左顾右盼:“人走得也太干净了,怎么什么都没剩下。我们在里面跟那个老和尚有掰扯那么久吗?”
秦川摇了摇头:“我们只花了二十分钟不到。”
他抬头看着面前巨大的佛象,据说是六祖慧能,它手作拈花状,表情悲泯庄严。
佛象下不见信徒。
秦川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先是抬头看看木梁上有没有悬着东西,再低头看台下是不是藏着鬼怪,确定没有问题之后,才开始检查讲经堂。
这里大而空旷,空气中弥漫着烟香火烛的气味。
在秦川检查的时候,齐岳就警剔着四周:“真是邪门了。要早知道这么邪性,我就该把电锯带进来。”
秦川说:“那样你就进不来了。”
“进不来还好。”齐岳说,“省得遇上这糟心事。我进来是想修身养性的,不是来担惊受怕的。”
交谈的时候秦川已经检查完大堂,没有发生任何打斗拖拽的痕迹,他俯身摸了摸蒲团。
秦川说:“人应该是刚走不久,上面还能摸到馀温。”
齐岳问:“要不咱们也走?不回客房,直接开车溜号,有什么事白天再说。”
秦川斟酌夜间行走会不会出事的时候,有个和尚过来收拾东西。
看到秦川二人,他愣了一下:“不是让各位施主先回去休息,等侯明天寺钟,参拜住持金身么?”
秦川说:“我们刚从圆悟长老那边回来,不知道这些事。”
和尚露出笑容:“原来是这样。请先去休息吧,不要眈误了明天寺钟。”
齐岳还想说什么,秦川点了点头:“我们知道了。”
离开讲经堂,齐岳才朝秦川小声嘀咕:“怎么这么老实”
秦川看着地上:“只是看到了点东西。”
齐岳顺着一看,有点亮灿灿的东西在灯下发光,仔细一看是个脚印。
他靠近了一些:“金粉?”
秦川点了点头:“偶尔给些人化妆会用到这种东西,虽然没有我用的好,不过本质是一类东西。”
将视线放远,能看到稀疏的脚印:“我是在刚刚那个和尚的脚下看到的。”
齐岳摸着下巴:“要说这里有什么东西要用到金粉,就只能是住持的金身了吧?”
“如果金身在这里,就说明你在槐妖下看到的果然是它伪装的吧?”
他们的眼前只有这一条长廊,身后就是讲经堂。
金粉脚印一路往前,不管是要回客房还是要趁机离开枯木寺,他们都要跟这脚印一起走一段路。
秦川斟酌着下一步行动,突然觉得身后太过安静,不象是有人在收拾讲经堂,于是回过头,不由瞳孔一缩。
身后的讲经堂中依旧摆着蒲团,那个和尚却消失无踪,踩着金粉的脚印到堂中也戛然消失,象是凭空蒸发。
刚刚走过去的……
到底是人是鬼?
齐岳跟着秦川回头,也发觉不对,顿时浑身冒出冷汗。
他掏出烟点上:“说吧,怎么办。”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烟点上之后,连秦川都觉得冷静了一点。
秦川说:“后面情况不对,半途折返总觉得不妙。人都在前面,先往前走吧。”
齐岳点了点头,进退两难的境地,总要有个主心骨去做决断,跟着老川这点挺好,他总能当机立断。
两个人就沿着长廊向前,越往前,金粉的痕迹就越明显,显然是因为出来的时候鞋上粘的金粉多,走得远脱落了才变淡。
齐岳惊疑:“我们走过来的时候路是这样的吗?”
秦川肯定地说:“不是。”
但已经有过走着走着道路发生变化的经历,秦川表现得要比齐岳冷静一点,他已经思考接下来见到那棵槐树时该如何应对。
不过他们最终没有走到那棵枯槐所在的院落,反而走到一个房间前。
说是房间,其实象是牢房,窗户是竖着的几根木棍,踮起脚尖就能从外面看到里面的情况。
两人交换了个眼色,齐岳说:“我警戒,你去看。”
秦川微微垫脚朝里面看去。
里面空荡荡的。
只有个巨大的木桶装着金漆,旁边是削尖头的铁柱和绳索,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皱眉思索之际,耳边突然响起钟鸣。
“咚——”
悠长的钟声回荡,秦川马上回头问齐岳:“现在几点?不是说明早钟鸣参拜金身吗?”
齐岳抽着根烟,脸色有点白:“十二点。”
凌晨。
阴门大开。
鬼物出行。
走廊的尽头,客房在同一时间开了门。
人们迈着僵硬的步伐走出,翻着眼白同时看向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