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流层之上，狂风如刀。
罗弈悬浮在两万米的高空。
脚下的云层已经彻底破碎，露出了那艘如同一座钢铁大陆般悬停的双子神族主舰。
太大了。
即便是在这个高度，这艘星际战舰依然占据了他视野的全部。
漆黑的舰体表面流淌着暗红色的能量回路，像是一只盘踞在星球之上的远古巨兽，正张开巨口，准备吞噬掉下方那颗脆弱的蓝色弹珠。
罗弈看起来就像是一粒尘埃。
渺小，微不足道。
但他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在咆哮。
周围游离的宇宙辐射、恒星光照，甚至是下方那艘战舰散发出的高能粒子波动，都在被他身体疯狂掠夺。
他在为接下来的一击积蓄力量。
主舰指挥室。
四眼指挥官死死盯着全息屏幕上那个高能反应点，那张生满细鳞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名为荒谬的情绪。
居然有人敢试图正面对抗一艘神族主力舰？
“竟然有这种事？”
指挥官说出一句话，随后抬起手，做了一个下切的手势。
“主炮充能，副炮齐射，把它蒸发掉。”
没什么好犹豫的。
不管这个土着生物有什么能力，在绝对的能量输出面前，都只是物理法则下的灰烬。
嗡——！！
整艘战舰发出了低沉的轰鸣。
舰体两侧那数千个黑洞洞的炮口同时亮起。
天地变色。
原本因为云层破碎而变得湛蓝的天空，在这一瞬间被染成了惨厉的死白色。
数千道高能粒子束，交织成一张毁灭一切的死亡之网，带着足以将整座大陆架击沉的恐怖能量，朝着空中那个渺小的人影轰然落下。
没有任何死角。
没有任何闪避的空间。
这是饱和式打击。
那种能量层级，光是逸散出来的余波，就让整个上层区的建筑开始疯狂震颤，玻璃幕墙大片大片地爆裂。
罗弈静静立于虚空，他体内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颤栗。
好久没有这样火力全开过了！
爽！
轰轰轰轰轰——！！
漫天的光束狠狠地轰击在他周身三米处的生物力场上。
恐怖的高温瞬间将周围的空气电离成等离子态，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将罗弈的身影彻底吞没。
他的身体像是一个无底洞，疯狂吞噬着这些送上门来的高纯度能量。
肌肤下的血管开始隐隐透出金色的光芒，那是细胞在疯狂充能的表现。
“只有这种程度吗？”
罗弈抬起头。
隔着漫天的炮火，他的视线穿透了厚重的能量层，直接落在了那个巨大的双头蛇徽记上。
整个生物力场陡然爆发！
所有的光束打击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也就是这一瞬的死寂。
罗弈的声音，通过精神力的震荡，清晰地传遍了整片天空，甚至钻进了每一个神族船员的脑海里。
“教你们一个道理。”
罗弈缓缓举起右拳，收于腰际。
这是一个最基础的直拳起手式。
但他体内的能量，正在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疯狂地向着那个拳面汇聚。
压缩。
再压缩。
直到那个点上的空间都开始因为承受不住这种密度而发生肉眼可见的扭曲。
“狂妄不是你们的错！菜，才是！！”
下一秒。
他对着那艘遮天蔽日的巨舰，挥出了这惊天动地的一拳。
“吃我一拳！！！”
咚！
天地间仿佛响起了一声心跳。
紧接着。
世界失去了声音。
一道纯白色的、凝练到了极致的冲击波，从罗弈的拳锋处骤然爆发。
它像是一根无坚不摧的长矛，又像是一条逆流而上的白色狂龙，带着要将这苍穹捅个对穿的气势，笔直地撞上了主舰的能量护盾。
那个能抵御歼星炮轰击的复合能量盾，在这道白色冲击波面前，脆得像是一张被水浸透的纸。
仅仅是接触的瞬间。
破裂。
冲击波轻易地撕开了护盾，余势不减，狠狠地轰在了舰首那个巨大的双头蛇徽记上。
轰隆——！！！
直到这时，迟来的巨响才终于炸碎了大气层。
那是一种令人心惊的、金属被强行撕裂的哀鸣。
在那数万名神族惊恐欲绝的注视下。
那道白色的洪流贯穿了整艘战舰。
从舰首，一直通到舰尾。
所有的装甲、隔舱、反应堆、甚至是那些还在尖叫的船员，在这股霸道的力量面前，统统被还原成了最基本的原子状态。
那个象征着荣耀的双头蛇徽记，在白光中瞬间四分五裂，化作了漫天的废铁。
“不——！！！”
指挥官的惨叫声还没来得及传出喉咙，就被汹涌而来的能量风暴彻底吞噬。
咔嚓。
那艘长达数千公里的钢铁巨兽，在空中发出最后一声悲鸣，然后从中间整齐地被轰成了一条真空地带。
爆炸。
连绵不断的殉爆。
无数个火球在舰体内部炸开，将这艘曾经不可一世的战舰变成了一场盛大而残忍的烟花秀。
巨大的残骸裹挟着烈火与浓烟，如同陨落的流星雨，朝着下方的大地坠落而去。
那一拳的拳劲，在贯穿了战舰之后，并没有消散。
它呈扇形向下扩散，带着毁灭的余威，重重地轰在了万通星的地表上。
轰——！
整个星球都仿佛颤抖了一下。
上层区那些悬浮在云端的奢华建筑，在剧烈的震动中纷纷解体，像是下饺子一样坠入云海。
大地崩裂。
一道长达数千公里的裂谷，以罗弈拳劲落点为中心，向着四周疯狂蔓延。
岩浆喷涌而出，将冰原染成了刺目的猩红。
这是灭世级的力量。
仅仅是一拳。
神族舰队覆灭，万通星地貌重塑。
罗弈悬浮在那片燃烧的废墟上空，脚下是坠落的星舰残骸，头顶是尚未散去的硝烟。
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
忽明忽暗。
他脸上的表情正在发生变化。
那属于人类的情绪，正在迅速离去。
取而代之的，是无比漠然的神色。
这是神性。
随着力量的再一次爆发，那个曾经被他死死压制住的神性，又一次醒了过来。
罗弈低头。
看着下方那些在废墟中哀嚎、奔逃的人群。
有衣着光鲜的上层区贵族，也有趁乱打劫的暴徒，还有那些刚刚重获自由、此刻却在灾难中瑟瑟发抖的奴隶。
在他的视野里。
吵闹。
混乱。
肮脏。
“蝼蚁”
罗弈的手掌再次缓缓抬起。
掌心中，一团比刚才更加恐怖、更加纯粹的能量正在汇聚。
这股能量如果是砸下去。
万通星的地核会被击穿，整个星球会瞬间解体，变成宇宙中的一片尘埃带。
那样就清静了。
那样就完美了。
“不”
那个正准备落下的手掌，猛地僵在了半空。
罗弈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
那是人性在做最后的挣扎。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苏清瑶的笑容，叶菲菲的眼泪，周可可化掉的，还有莉亚递过来的灵犀石。
这些温暖的、琐碎的片段，像是一根根坚韧的锚点，死死地拉住了他那个正在向着深渊滑落的灵魂。
“滚回去”
罗弈死死咬着牙关，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压抑的低吼。
他在和自己战斗。
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瞬间蒸发。
那种灵魂被撕裂的痛苦，远比肉体上的伤痛要强烈千倍万倍。
他不能在这里失控。
一旦那一拳落下，他就会彻底变成一个只会毁灭的怪物。
哪怕拥有了全宇宙最强的力量，如果不算是人了，那还有什么意义？
“呼呼”
罗弈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神性的侵蚀比想象中来得还要快，还要猛烈。
莱达星的悲剧不能重演。
罗弈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下方的废墟。
随后。
空间扭曲。
只留下漫天的火光，和那个被生生轰出来的大裂谷，证明着这里曾经降临过一个怎么样的存在。